這個字,本身就是個部首;簡單的五筆,劃出一塊堅實物體。它在我的童年出現,繼而慢慢地隱沒。
我家處於一個偏僻的鄉下地方,四周盡是稻田鄉野,散落著幾戶農家,無法構成村子的概念。童年的我是個野孩子,成天往外跑;最常去兩戶鄰居家串門子,因為他們家剛好有與我同齡的孩子,我們時常在一塊兒玩耍。其中位鄰居屋前的廣場旁,有每一顆石頭都比七八歲稚兒要大的石頭堆,佔了長約七公尺寬約四公尺的面積;只記得是從某段時間起就出現在那兒的,聽那家的玩伴說是從附近的河裡撈起來擺在那兒當造景。我也沒和大人們問清楚,反正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只要多出個能玩的地方就好了。
這石頭堆成了我們新的遊樂場,我們探索了這塊新區域好幾天,在上面蹦跳嘻笑,玩的不亦樂乎。這些石頭並非隨意地堆積,而是有些擺放的設計。我們找到了一塊大石頭卡在其他石頭上的空間,剛好旁邊的三個縫隙讓我們能把身子放進去大半只露出頭肩來;這石頭空間成了我們的「戶外小房間」,在夕陽西下的午後坐躺進去,可以感受到背後的大石頭傳來溫溫的熱意,令人暖和的起了睡意。我們在這兒談天說笑休憩,偶爾說些小孩間的秘密。
在石頭堆的外圍,散落著幾顆大石頭,其中一顆形狀扁長像極了被輕輕拍扁的香蕉,姑且稱之為「孤島」的石頭,是我們練「跳遠」的地方:能從石頭堆跳上這顆石頭後站穩不落下,是一種孩童間身分認同的證明。另外沒與石頭堆接軌的是兩顆大石頭所疊起來的石桌,桌面寬度站兩個小孩還可以、站三個小孩稍嫌擠、站四個小孩就要小心別掉下去。石桌附近長了一棵龍眼樹,當龍眼結果時我們會跳上石桌摘龍眼來嘗嘗,但那兒的龍眼籽厚肉少不太甜,在成熟前總帶股生味;興許是那棵龍眼樹太過瘦小年紀輕,總不比我家池塘邊的那棵成年大龍眼樹結的果甜。
我們一半的戶外時間就在石頭堆上度過:在上面玩鬼抓人、三字經、紅綠燈,比跳高跳遠跳石頭──從矮的石頭跳上另一座高的石平台、跳上石頭堆外圍的石頭孤島、石頭桌。用現代新興的說法那兒就是所謂的「探索體驗營」。
說到跳石頭,除了跳孤島外還有一個危險度更高的跳石頭挑戰。在石頭堆旁的庭園入口擺放著兩塊大石頭,這兩塊立起來有成人高度的石頭相距約一公尺半,厚實的身材看著像是兩尊守護庭園的門神。是的,或許你已經猜到挑戰的內容:從一塊大石頭頂跳上另一塊大石頭頂站穩不落下。由於大石頭中間的地面是堅硬的水泥地和帶著腐敗質地的一灘死水水草,完全沒有人想落下去,在挑戰過程中一個不好摔斷腿也是有可能的事,這個帶著些微生命賭注的挑戰成為一種勇士的證明。
我們懷著稚氣,探索、挑戰這個世界。
隨著童年消逝,石頭堆長起了雜草,上面架的竹子也攀起了絲瓜藤、開著豔豔的幾朵黃花。我們後面幾位年齡小的小孩也盡日泡在冷氣房裡打電腦,出來曬著一片陽光都要被父母念上幾句太陽毒紫外線強別去外頭玩的話兒。那堆石頭堆在少了孩童的嬉笑怒罵後顯得越發的荒涼起來,終是成了庭園一邊的造景、小動物的樂園。只有在偶爾經過時,才能聞嗅到自童年記憶深處裊裊飄出、曬過太陽的石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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